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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4月28日 星期四

貓與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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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自己滿意的相片,大約是7年前,使用一台500萬畫素但可以低角度取景的老相機
我很快樂的跟女友在海岸上玩了一整天。
夜幕低垂,我檢了許多漂來岸邊的流木,手忙腳亂的生著火。
女友則開著我們的車到最近的市區,打算買點鋁箔包裝的小火鍋之類;或者任何可以放在營火邊加熱的東西。
啊…糟…


我想到已經裝好咖啡粉的摩卡壺還放在車上,我本來打算煮好咖啡等女友回來的。
營火已經升起來了。
剛點燃時竄上空中的青煙,變換著莫以名狀的、隱喻似的各種圖騰。
我暗自在心中發問:既然土耳其咖啡的殘渣可以占卜,為什麼燒流木的煙就不能呢?
我看見車頭燈轉過了通往海灘的小路,女友已經回來了。
我暫時放下了對永遠都能穿鑿附會的人類的疑惑。
有羊肉爐、焗麵…我還跟賣烤肉的攤子買了很多生的牛肉串女友拎著一中袋一小袋的戰利品,臉上掛滿了笑容。
妳錯過了一場好戲了 我說。
什麼好戲燒流木的煙啊,好大一陣呢!才不要~那一定臭死了!女友嬌聲的假裝嫌棄著。
吃飽後,天氣有點微涼,但還是令人感到舒服的那種程度。
我們沒有進到帳篷;而是在帶來的塑膠墊上,做了一般情侶會做的事。
之後我們並肩躺著,看著天上的星星。
除了流木的微光,海邊漆黑一片。
星星們一個個像是放下恐懼的孩子,從牆壁後面露出眼睛來。
很難以想像,這麼多的星星,其實一直都在。
在都市裡的星星,他們都躲到哪兒去了呢?
只是一直躺著,看著星星。
生理時鐘的秒針跳動開始模糊,時間屏息隱匿了自己的聲響。
裝好咖啡粉的摩卡壺的事情也早已經被世人遺忘。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多好… 女友對著星星說。
是啊…如果一直這樣多好… 我對著星星回答著。
為什麼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呢? 女友又對著星星問。
我對著星星微笑,沒有回答…
女友側過身,將一隻手放在我的胸口上:
因為我們還必須回到庸庸碌碌的生活裡,對吧?
她已經太習慣認為我擁有世界所有的答案了。
我在想了30秒以後,告訴她:
不是,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
你是說…我們總有一天會分手嗎? 女友沒有太驚訝,只是略帶一點感傷的問著;手指在我的胸膛上畫著莫以名狀隱喻似的各種圖騰。
不一定,也許會分手,也許不會;但縱使不會,我們的靈魂也會分開,變成像世界上大多數的情侶一樣的貌合神離。
我很平靜的將我此刻的想法傳達給她知道。
恩…再多說一點…讓我更明白些 女友這麼要求。
就比如說,熱戀或是激情,可以跨過兩個靈魂之間現實存在的落差。落差被填補後,我們會覺得對方就是自己,有了一種被完全了解的愉悅。
我轉頭看看女友,她的眼睛漆黑沒有焦點,映著流木的火光。
於是我繼續說:
激情跟熱戀總是有期限,當有天他們消失了…而我們之間什麼都不剩,我們就會離開對方…如果有些其他的東西來代替激情,我們就會選擇留下來;但靈魂之間的縫隙一定會再被擴大,我們的靈魂就分開了,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
我緩慢、但一口氣的把這些說完。
女友靜靜的望著我,眼中閃爍異樣的神采:我知道她正在思索我這番話中邏輯上的破綻。
周圍只剩下星星眨眼與流木剝剝燃燒的聲音。
2分鐘後,女友放棄了…
難道沒有任何的例外嗎? 她只好這麼問‧
有啊… 我說。
音響裡的Eric Clapton正唱到Wonderful tonight裡的那句經典;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女友的眼睛像燃燒的流木一樣,迸發了一點火光。
除非我變成樹,而妳變成貓…

你變成樹…而我變成貓… 女友像是推敲似的覆述了一遍。
妳還記得slipper嗎?
記得,你的貓,12歲才死掉的老貓 女友回答。
恩,從她出生到死亡,我對她的愛跟感覺都沒有變過;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很難得。
我常常感到疑惑,為什麼我從來不對她感到厭煩?為什麼我永遠都願意傾聽她的需要?為什麼男人對女人,沒有辦法一生都不變?最後總是要靠恩情、習慣等等與愛情無關的東西,來綁住彼此,讓兩個人還能在一起生活?
恩… 女友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因為貓是一種,妳永遠無法捉模的,隨性的動物…
需要溫暖的時候,她像個孩子對父親般的撒嬌…
當覺得悶熱了,她輕輕巧巧的離開妳的床,輕巧的連床單都沒有多出一條皺痕。
女友的眼神再度飄向星星,像是在思考這其中的關連。
她懂得在你忙錄的時候,自顧自的整理披毛讓自己整潔而美麗;然後在你望向天花板的時後,她翹高尾巴體態優雅的在你面前走過;於是你在麻木之後,又再次驚艷於她的美麗…
她看似對你不理不睬,但在妳最傷心失意的時候,她又總是窩在妳的腳邊…雖然從來沒說出口,但她很明顯的表現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唷~我也知道你每一秒鐘的心情)

簡單來說,貓是世界上最懂得保持適當距離的生物。在黏膩與冷淡之間,卻又很貼心
女友說。
我對著她微笑:
而最重要也最困難的是我在心底某個不會被人發現的角落,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既不為你而活,也不要你為她而活
的確很難…女友沉默了半响,也或許是在心底某個不會被人發現的角落嘆了口氣

那麼,樹呢? 女友又問。
恩…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曾經把一顆樹當成了朋友。
噗哧一聲, 女友笑了出來。
某種程度上的朋友,在心靈上有認同感那樣的。
並不特別窘迫於女友的取笑,但我還是解釋了。

那時候我常翹課。別的同學翹課通常是去打保齡球或溜冰;而我總是會挑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翹課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公園
你果然從小就很怪異… 女友的眼睛彎成了下懸月,帶著滿滿的笑意。

然後我會躺在固定的一棵樹下,一顆楊柳樹下,打開CD隨身聽;有時候打開素描簿,畫畫或是寫詩什麼的。
當我靠著那棵樹,素描或是寫詩的時候,我常常感到那棵樹就靜靜的在我後面,跟我一起看著我的素描簿,跟我一起思考:下一句該怎麼寫?池塘裡的烏龜,陰影是不是應該要再加重一點?
樹靜靜的看著,從不對我妄加評論;除了我在心裡對他詢問的時候。
(你覺得這樣寫好嗎?);樹沉默著,經過一段長時間很認真的思考過後,才讓柳衼像回答似的沙沙響起;那時候我總是會想:世界上唯一重視我的感受的人,也許就是這棵樹了吧?
有時候我生病了,發著高燒。我帶著一罐寶礦力,靜靜的靠在他身上休息;他既不擔心被我傳染,也從不讓我感到有一點動搖;他堅定的在那裡,像照顧我一般,把足夠的陽光灑在我身上;我放心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然後安安穩穩的睡著。
當下起雨來,我憂慮哀傷。在柳枝的末端,總會有一顆顆的水滴閃著亮光,強忍著不落下來…但最後他的眼淚還是會落在我的腳邊
陪你感傷、讓你依靠、聆聽你、照顧妳、認真思考你的問題…永遠在原地不離開…
女友閉起眼睛,像是進入夢境般的囈語著。
恩…那時候我就知道,當我成為了一個女人的男人後,應該要變成什麼樣子。
嘻嘻~!哪你還差得遠了!女友突然睜開圓圓的大眼睛,捉狹的笑著。
截至目前為止,妳也只有眼睛跟身體像貓而已唷~
我也笑了,摟住她纖細的腰,不甘示弱的反擊‧


今年夏天,當我回到這一片海灘,毫無疑問的,我會再次想起這一段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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